和佩通坦遭解职后谁将接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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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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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胡毓堃

编辑/漆菲

当地时间8月29日下午
，
泰国宪法法院以6票赞成、3票反对通过裁决
，
认定停职总理佩通坦与柬埔寨参议院主席洪森通话事件中的争议言论违反宪法相关道德规范要求
，
即日起解除其总理职务
。


作为泰国史上最年轻的总理
，
佩通坦就此结束了仅一年的任期
，
成为该国17年来第五位被宪法法院解职的总理
。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前总理他信的亲友
。


佩通坦举行记者会
，
表示接受裁决结果
。


佩通坦在总理府通过直播观看了裁决
，
随后召开记者会称“接受宪法法院的裁决”
，
并强调自己始终将国家利益和人民放在首位
。
同一时期
，
父亲他信也官司缠身
。
8月22日
，
泰国刑事法院因证据不足驳回对他信的起诉
，
但他将在9月9日面临另一案件的裁决
。
接二连三的动态表明
，
钦那瓦家族在保守派与民间不满的双重打击下遭遇着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机
。


泰国一年之内两位总理下台
，
新总理的归属、联合政府的命运、是否提前大选成为外界关注的悬念
。
各大媒体早已列出继任总理的潜在人选
，
这将取决于保守派（保皇派-军方建制派）对维系现有执政联盟的态度
。
而无论谁接任总理
，
都难以维系现有的政治平衡
。


8月29日
，
佩通坦的支持者在宪法法院外等待结果
。


泰国时事评论员及资深媒体人普拉维特·罗亚纳普鲁克（Pravit Rojanaphruk）认为
，
鉴于为泰党被严重削弱
，
所率领的政府或沦为“跛脚鸭”
，
预计将给泰国政局和经济带来更多不确定性
。


佩通坦的结局早已注定

“由于看起来向柬埔寨看齐的私人关系
，
被告人（佩通坦）始终愿服从柬方意志
，
或按照柬方意志行事……（佩通坦）既没有应对
，
也不采取任何措施
，
表明她不作为且没能履行其职责
，
包括按照个人身处总理职位、能力、环境的合理预期职责
，
发起或监督国际谈判
。
”宪法法院在宣读的审判决定中点明佩通坦的“罪状”：在通话中对洪森“卑躬屈膝”
，
将个人私交和柬埔寨利益置于泰国国家利益之上
，
损害国家荣誉
，
丧失公信力
。


这一裁决源自36名泰国国会上议员连署、要求以违反道德规范罢免佩通坦的请愿书
，
宪法法院于7月1日受理请愿书、将佩通坦停职
，
并在近两个月后予以罢免
。


尽管佩通坦坚称自己是为了保护民众和士兵生命才致力于对话
，
努力配合宪法法院调查——8月21日出庭接受质询
，
25日前提交最后陈词——可终究无济于事
。
如果比对去年8月14日同被宪法法院解职的前总理赛塔
，
佩通坦的结局似乎早已注定
。


佩通坦在宪法法院出庭接受质询
。


赛塔与佩通坦都是2023年大选时为泰党推举的总理候选人（每个政党最多可提名3人）
，
担任总理都不到一年就遭到司法解职
，
下台的理由也高度相似：违反宪法第160条第4项、第5项对内阁部长必须正直、不得违反道德规范的要求
，
因此触发宪法第170条第4项丧失任职资格的规定
。


值得指出的是
，
赛塔本人并未直接破坏道德规范
，
是他任命的总理府部长披集有入狱前科
，
可算“间接违宪”；佩通坦则是在通话中“祸从口出”
，
客观上影响国家形象、攻击军方高级将领
，
属于本人“直接违宪”
。


宪法法院的两起裁决也存在细微差别：去年9名法官以5比4的微弱多数意见判定赛塔违宪；此次认定佩通坦违宪的裁决获得三分之二的多数赞成
。


但正如泰国朱拉隆功大学宪法学者坎通·通萨库伦格鲁昂（Khemthong Tonsakulrungruang）所说
，
佩通坦能否挺过法院判决不取决于“法律论据”
，
而是“政治指令”
，
因为“这从来不是法律问题
，
它始终是政治案件”
。
进一步说
，
司法干预“长期塑造着泰国政治”
。


正是基于如此判断
，
外界不会单纯依据赛塔的判决来推断佩通坦的结局
，
而是密切关注近期泰国政局的动态
，
特别是8月到9月钦那瓦家族的连续三起司法审判
，
即他信涉嫌亵渎王室案（8月22日）、佩通坦违宪罢免案（8月29日）、他信“住院案”（9月9日）
，
用以揣测亲保守派的司法系统对他信阵营的态度和“处理意见”
。


他信与佩通坦均陷入麻烦
。


他信一周前顺利渡过“欺君罪”难关
，
一度让佩通坦案显示出“峰回路转”的迹象
。
10年前
，
流亡海外的他信接受韩国《朝鲜日报》采访
，
指责泰国枢密院（国王的咨询机构）和“宫廷圈子”支持2014年推翻其妹妹、时任总理英拉的政变
，
成为去年5月底泰国总检察长办公室起诉的依据
。
不少人担心他信会遭遇最高15年的刑期
。


不过
，
泰国刑事法院认定他信涉案视频仅为采访的部分片段
，
不能证明是否经过剪辑
。
此外法院严格依照刑法第112条界定的狭义“亵渎王室”对象（国王、王后、王储、摄政）
，
认为他信的言论并未直指王室
，
遂驳回起诉
。
一些分析人士把这一结果视为建制派支持他信的体现
。


事实证明
，
他信“逃过一劫”并非转折点
，
无论出于司法、政治还是民意
，
佩通坦都难免被解职的结局：在宪法法院看来
，
不判佩通坦违宪
，
无异于自行削弱对赛塔违宪裁决的正当性；对保守派来说
，
拿下佩通坦有助于进一步“拿捏”执政联盟
，
掌握主动权；泰柬边境冲突和“通话门”后
，
佩通坦的民调支持率一度跌至9.2%
，
让为泰党备受拖累……

泰国宪法法院
。


8月29日下午4时30分许
，
佩通坦身着黑色套装走下楼梯
，
双手合十向媒体致意
，
从早已在大厅等候的内阁成员中间走到话筒前
。
对于法院裁决结果
，
她表示接受
。


“出于对司法程序的尊重
，
我接受宪法法院的裁决结果
。
”佩通坦重申自己的初衷一直是为了国家
，
没有谋求任何个人利益
。
她呼吁各方团结以稳定政局
，
“我们必须共同努力恢复政治稳定
，
并确保重新营造稳定感
，
避免再次发生类似的突然变化”
。


结束讲话后
，
佩通坦挥手告别
，
独自一人先行离开
，
结束不到一年的“总理府体验卡”
。


钦那瓦家族走向黯然退场

泰国政坛每到动荡时刻
，
钦那瓦家族始终处于风暴中心
。


自2008年以来
，
宪法法院先后将沙马·顺达卫、颂猜·翁沙瓦、英拉、赛塔、佩通坦等五位在任总理解职
，
引发政坛地震
。
鉴于外界普遍将宪法法院乃至整个泰国司法系统视为保守派的堡垒
，
加之被司法解职的总理都来自他信阵营
，
钦那瓦家族在保守派司法“组合拳”的打击下再度陷入“至暗时刻”
。


他信阵营走出的泰国总理
。
图源：路透社

佩通坦不仅失去总理大位
，
考虑到违宪裁决中的“道德规范”针对全体内阁部长
，
她甚至无法继续担任文化部长
，
极可能被逐出内阁
。


他信的处境同样不乐观：相比于亵渎王室案证据存在争议
，
住院案的人证、物证更加充足
，
他信被判有罪的几率更高
。


2023年8月22日
，
他信结束15年海外流亡、返回泰国
，
当即被泰国最高法院宣布因三项罪名判处8年监禁
。
仅一周后泰国国王发布王室谕令
，
将其刑期减为一年
。
但因“高血压、心肌缺血”等原因
，
他信在被判刑次日就离开曼谷特别监狱
，
住进警察总医院14楼VIP病房
。


“他信是否假借健康问题逃避监禁”成为住院案的核心
，
其入院治疗的程序合法性亦在审查范围内
。
保守派阵营对此反应强烈
，
法院已经审查了他信的住院过程及监狱方和医院提交的文件
。
一旦法院认定他信伪造病情
，
他可能面临新的刑期
。


作为泰国曾经最显赫的政治世家
，
钦那瓦家族面临比过往更严峻的危机
。
讽刺的是
，
这正是他信选择2023年回国、与保守派合作而种下的苦果
。


一方面
，
携手保守派未能消除后者对他信阵营的戒心
，
双方从权力分享走向斗争
，
导致钦那瓦家族在保守派的夹击下进退失据
。
另一方面
，
与保守派牵手让他信阵营失去了传统政治资本
，
特别是部分红衫军和民间进步派的支持
。
可以说
，
钦那瓦家族同时丧失了建制派和民间力量的信任
，
致使东山再起的希望渺茫
。


他信阵营与保守派的合作
，
本是相互利用的权宜之计
，
其目的在于阻止2023年大选赢家、国会下议院第一大党远进党（后重组为人民党）组阁执政
。
可保守派与他信长期对立
，
为泰党此举反而激怒了进步派和改革派阵营
，
昔日盟友、“红衫军”联合领导人纳塔乌特选择离开
，
不少年轻人也将为泰党视为“敌人”
。


朱拉隆功大学政治学院安全与国际研究所教授提蒂南·蓬苏迪拉克（Thitinan Pongsudhirak）指出：“他信原本拥有道德制高点
，
即作为民选领导人被政变推翻
，
但通过与建制派达成交易
，
他放弃了这种道德优势……他放弃了、屈服了
，
我认为钦那瓦家族的政治品牌也消耗殆尽
。
”

过去两年来
，
为泰党领导的执政联盟的施政表现同样无法给他信阵营加分
。
商界出身的赛塔本打算以专注经济发展来搁置政治分歧、维系政治平衡
，
可政府至今无法兑现重振经济、提高最低工资、赌场合法化、完成现金发放计划等关键性政策承诺
。
虽然特朗普政府对泰国最终征收的关税降至19%
，
但世界银行和泰国央行对该国今年的经济涨幅预期仍低于2024年
。


为泰党曾经的三位总理候选人：赛塔、佩通坦、猜格森
。


佩通坦在泰柬边境冲突中曝出的“通话门”
，
俨然是压垮家族声望的最后一根稻草
。
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泰国研究项目访问学者纳蓬·贾图斯里皮塔克（Napon Jatusripitak）直言：“外界常把魅力型政客与他信挂钩
，
如今却因为佩通坦的幼稚行为（在全球范围内公开出丑）而受损
。
”

现年39岁的佩通坦是他信的小女儿
，
原本被视为钦那瓦家族和为泰党的接班力量
。
2024年8月16日
，
佩通坦在泰国国会下议院特别会议投票中获得过半数议员支持
，
当选泰国总理
。
她由此成为泰国史上第二位女总理
，
也是最年轻的总理
。


但佩通坦或许没想到
，
自己的稚嫩表现不但终结了个人的从政生涯
，
更可能让家族在政坛耕耘数十年的成果毁于一旦
。


宪法法院裁决结果出炉后
，
佩通坦离开总理府
。


新总理恐难以维系脆弱平衡

按照泰国宪法
，
当总理职务终止
，
其余内阁成员须一并卸任
，
由国会下议院负责选出新一任总理
。
当前的代理总理普坦将率内阁其余成员继续履行看守职责
，
直至新内阁就职
。
对于新总理选出的时间周期
，
宪法并未作出规定
。


据泰国媒体报道
，
在国会下议院政党格局下
，
符合资格的总理候选人共有5人：为泰党的第三候选人猜格森·尼迪西里、自豪泰党（保守派
，
6月18日退出执政联盟）党首阿努廷、前总理巴育（军方背景
，
曾于2014至2023年任总理）、泰国人团结建国党（保守派
，
执政联盟第二大党）的披拉攀·沙里拉他威帕甲、民主党（温和保守派
，
执政联盟成员）的朱林·拉沙那威西
。


新总理热门人选、自豪泰党党首阿努廷
。


毫不夸张地说
，
眼下各方阵营都进入与时间赛跑的“谈判时间”
。
早在宪法法院对佩通坦作出裁决前
，
为泰党已经做好预案
，
决定支持猜格森接任总理
。
这是当前最顺其自然且最为可行的方案
，
不过外界对猜格森能否稳定执政到下届大选（不晚于2027年6月）仍然存疑
。


毕竟猜格森已经77岁高龄
，
且作为前司法部长和总检察长的他缺乏足够的从政履历
。
另一疑问在于执政联盟的脆弱性：11党联盟在下议院500个议席中勉强过半
，
其微弱多数随时可能因部分议员或政党的“反水”而消失殆尽
。


77岁的猜格森长期从事司法工作
。


在野党同样跃跃欲试
。
宪法法院罢免佩通坦当日
，
自豪泰党就表态将与最大反对党人民党进行磋商
，
后者的表态也是意味深长：不加入任何联合政府
，
但会在特定条件下支持任何政党组阁
。


不少学者认为
，
任命新总理的过程将非常艰难
，
可能会耗费大量时间
。
即便经过讨价还价、多轮投票选出猜格森
，
维系为泰党联合政府
，
外界也对其前景不甚看好
。


如果普坦选择解散下议院
，
法律规定必须在45天至60天内重新举行选举
。
但在此之前
，
预计会有政治人物向宪法法院提请裁决此举是否合法
，
泰国政局或将进一步陷入“司法政治”循环
。
而一旦触发下议院提前选举
，
泰国政局将面临重新“洗牌”
，
存在再次爆发街头抗议、政治对立等情况的可能
。


新的政治谈判与权力重组中
，
保守派自然是最关键的“X”因素
。
据卡塔尔半岛电视台分析
，
保王派-军方建制派或将策划组建保守派领导、为泰党为次要伙伴的执政联盟
，
而打压他信父女是实现该目的的手段之一
。
由于他信面临住院案审判
，
为泰党只能被迫接受这一不对等的权力共享方案
。


如此来看
，
无论谁成为新总理
，
都只能更加小心翼翼地看保守派的脸色行事
，
避免重蹈他信的覆辙
。
新总理也将因此陷入更大的困境
，
难以维系脆弱的政治平衡
。
保守派对国家权力的掌控和操纵
，
对进步与变革动作的压制
，
令成百上千万选民的不满情绪与日俱增
，
尤其是支持人民党等进步派力量的泰国年青一代
。


保守派与进步派的结构性矛盾难以调和
，
与之相伴的是学者提蒂南口中泰国20多年来的“政治死结”：“民选政府遭到操纵、颠覆
，
而发动政变的保守派力量又无法通过选举上位
。
”

曾当选过国会下议员的帕尼卡·瓦尼（Pannika Wanich）更加悲观
，
他将泰国政治形容为现实版“鱿鱼游戏”——掌控游戏的人操纵规则和玩家
，
让总理们接连出局
，
常规的政治规则只停留在纸面上
。


他信及钦那瓦家族曾被农村贫民等群体视为英雄
，
一度成为泰国政坛的重要力量
。
经过24年跌宕起伏
，
钦那瓦家族终究走向黯然退场
。
近乎无解的政治局势下
，
他信阵营难言东山再起
。
比这更难的
，
是在后军政府时代的泰国塑造稳定、持续的政治生态
。
（作者系国际政治专栏作家、中国翻译协会会员）

网友看法

1、网友屠龙乔治George：佩通坦不出意外等来下台结局，遂又写了一篇文章。宪法法院将佩通坦解职实乃必然，否则无异于自我打脸，赛塔也可以喊冤。 今年距离泰国大选、归政于民选政府不过两年，但不仅他信家族眼看着要走进历史舞台，文官治国时代似乎又要终结。不得不说，泰国政坛的历史惯性足够强大。

2、网友朴实帆船OH：华人在它国不易。